有着“中国玉雕之乡”美誉的河南省南阳市镇平县，付文月等16名玉石商人，2023年6月被当地公安机关以寻衅滋事罪为由刑事拘留，后被检察机关批捕并被指控为恶势力犯罪团伙向法院提起公诉。
近日，付文月的女儿付婉通过网络为父喊冤，公开实名举报称：其父付文月等16人被诬告陷害，他们都是合伙做生意的合伙人，因管理一亿多元合伙资金的商人杨某长期违约，不公布账目不分红，并涉嫌偷运侵占合伙购买的玉石原料，他们才被迫联合维权，通过看守仓库等方式保护其合伙资产。杨某就联合与付文月有长期纠纷的、有多名政法官员亲属的商人付某亭，联手诬告陷害。镇平县公安局将明显的经济纠纷按刑事案件办理，涉嫌以刑事手段干预经济纠纷，帮助不法商人谋取巨额非法利益，对付文月进行打击报复。
付文月的女儿通过网络为父喊冤
对于该案，来自中国政法大学等高校的6名著名法律专家，研究论证后出具专家论证法律意见书，认为起诉书指控的行为存在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等问题，付文月等人不构成寻衅滋事罪、强迫交易罪等罪名，更不构成恶势力犯罪团伙。
付婉恳请最高检、最高法等上级司法机关，能够组成调查组对其举报的问题进行调查，查明事实真相，还社会一个公道。
█ 起因：合伙1亿余元做玉石生意起纠纷，16个合伙人被按寻衅滋事抓捕
镇平县有“中国玉雕之乡”的美誉。据当地官方媒体报道，目前该县玉雕产业实现年产值400亿元，年销售额500亿元。该县16个乡镇100多个行政村都在从事玉石产业，从业人员35万人，是全国最大的玉雕加工、销售集散地。
镇平县一玉石成品交易市场内人流如织
据媒体此前的报道，由于玉石价格较高，有时进货需要资金量很大，一两个商户无法拿出。所以在镇平县，亲戚朋友之间共同兑钱后合伙进货，一直非常普遍。整个合伙生意的运行，全靠牵头管理人的信誉和诚信。当然，账目需要向所有合伙人公开。等货卖完了，大家就按合伙资金比例分配利润或者承担亏损。
付婉说，2020年底，她父亲付文月等亲友共同出资1000万元，以付新的名义与杨某等人合伙，从事玉石原料生意，资金由杨某管理。第一轮进货销售后，杨某违反与合伙人的约定，不公开账目、不分红，称还要做第二轮先不算账。2023年3月，杨某将第二批货拉回镇平，将玉石原料存放至在杨某等人控制的仓库，并且不让其他合伙人参与监管。合伙人一直要求公布账户，然后再卖第二批货。但是杨某一直拒绝，并背着合伙人私自运输和销货。
合伙人认为，杨某这样明显涉嫌违法侵占合伙财产。如果玉石原料继续被偷运销售，合伙人将血本无归。为此，合伙人被迫采取防卫性质的措施，自发组织看护仓库玉石原料，防止杨某借口亲属之名，将合伙购买的玉石原料私自转运偷卖。
据检察院的起诉书显示，这样的行为持续了90多天。期间，当地公安机关曾多次出警，并进行过调解，但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2023年6月2日，杨某的亲属几个人开着一辆货车，从存放玉料的仓库里拉出一车货，包装货物的是之前他们转运玉料的帆布袋。当时在场维权的合伙人怀疑是杨某再次转移玉料，便上前拦住车辆并报警。
警察出警后，经查看车上不是玉料，让维权的合伙人到公安局配合调查。然后，镇平县公安局以涉嫌寻衅滋事罪为由，将付文月等16名合伙人刑事拘留，后进行逮捕。该局后来又向社会公开发布征集付文月等人违法犯罪线索的通告，又补充了强迫交易等罪名。
█专家：不构成寻衅滋事罪等罪名，更不构成恶势力犯罪团伙
记者在起诉书中看到，公诉机关指控付文月等人涉嫌寻衅滋事罪、强迫交易罪，并有多起违法行为，被定性为恶势力犯罪团伙。目前该案一审由镇平县法院受理，尚未开庭。
案件起诉书
来自中国政法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天津大学的6名著名法律专家，对上述案件进行研究论证后出具专家法律意见，认为付文月等人不构成强迫交易、寻衅滋事罪等罪名，更不构成恶势力犯罪团伙。
记者在该《专家论证法律意见书》中看到，专家们论证后认为：1、起诉书指控的付文月的强迫交易罪，一是未扰乱玉石行业市场秩序，且该行为已超过追诉期限，故不构成该罪；二是现有证据不足以认定付文月实施了强迫交易行为，无法排除合理怀疑，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构成该罪。
2、关于付文月围堵搅拌站的行为，系因土地所有人对同一宗土地两次处分所致，付文月主观上只有维护自身权利的意图，而无寻求刺激、发泄情绪、逞强耍横等动机，双方冲突实属事出有因，而非无事生非，故付文月不构成寻衅滋事罪；付文月等人看守四里庄仓库、遮山加油站附近空地的原因，是其与杨某等人就投资、分红等问题发生纠纷，其围堵行为是为了确保原石不被调包，是出于维护自身权益的目的，不属于无事生非的寻衅滋事罪。
3、付文月等人实施的相关行为，只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对纠纷相对方实施，而不是针对无关第三人实施的为非作恶、欺压百姓行为；付文月等人是为了合伙经营而聚在一起，而非为了实施违法犯罪活动而纠集在一起；如前所述，付文月等被指控的于2022年至2023年实施的各项行为均不构成犯罪，不满足认定“恶势力”所要求的至少有一项犯罪活动的要求。故此，付文月等人不成立恶势力犯罪团伙。
6名法律专家出具的专家论证法律意见书
█家属：公安机关涉嫌以刑事手段干预民事纠纷，帮助不法商人谋取巨额非法利益
《民法典》第1177条规定，合法权益受到侵害，情况紧迫且不能及时获得国家机关保护，不立即采取措施将使其合法权益受到难以弥补的损害的，受害人可以在保护自己合法权益的必要范围内采取扣留侵权人的财物等合理措施。
付婉等家属认为，付文月等人的维权行为，完全符合上述法律规定。对此镇平县公安局非常清楚，并且，合伙人的维权行为没有采取暴力手段，依法不构成寻衅滋事犯罪。但是，该局仍然以寻衅滋事罪为由对合伙人进行刑拘逮捕，明显涉嫌以刑事手段干预民事纠纷。
其次，付婉等家属认为，镇平县公安局后来给付文月等人追加的其他罪名，都与付文月此前一直控告的不法商人付某亭有关，更加令人怀疑其办案动机。
付婉说，付文月与付某亭之前常年合作玉石生意。付某亭的哥哥付某某是县公安局的中层领导、他亲戚郭某某是县公安局副局长，他表兄弟白某某是县政府党组副书记。2011年，他们因货款问题发生纠纷，双方关系由此恶化。
“2014年3月8日，付某亭召集多人把我父亲的奔驰车砸毁并打人。我父亲报警后，派出所出警。2015年5月18日，付某亭又召集多人，在镇平县健康路南头把我父亲从汽车上强行拉下，把我父亲的奔驰车开走，车中近4万元现金也被抢走。我父亲报警后，派出所出警。当天下午，付某亭又召集很多人，用铲车把我父亲的另一辆奔驰车撞坏，经评估车损为83600元。”付婉说，“对于付某亭的上述行为，我父亲多年来一直要求公安局依法立案侦查，但是公安局一直推诿不办。我父亲就曾向上级部门进行投诉。”
付婉向记者提供了付文月2021年7月24日在“南阳市长留言板”上提交控告付某亭的信件的截图。2021年8月3日，镇平县政府通过该网站向付文月进行了回复，付婉也截图进行了保存。付婉说，这个控告，极大可能引发付某亭及其在镇平县公安局的亲友领导的怨恨和报复。
镇平县政府回复付文月的相关投诉
此外，从2021年5月起，付某亭因其在韩国某玉石矿公司的股份问题，与控制该公司股权的付文月再次发生纠纷。两人在韩国有多起民事诉讼在法院审理中，涉案资产价值数千万元。其与杨某一样，与付文月之间存在重大经济纠纷。
付婉说，在付文月等人被刑事拘留后，付某亭及其亲友就开始趁机对付文月进行诬告陷害。再考虑到镇平县公安局有两名领导是付某亭的亲属，他们更加怀疑该局办理此案的动机与公正性，认为明显涉嫌以刑事手段插手经济纠纷，帮助不法商人谋取巨额非法利益。
“事实上，随着我父亲等人被公安刑拘，合伙人们辛辛苦苦3个月24小时蹲守保护，价值近3亿元的玉石原料很快就不知踪影。”付婉说，“2023年8月，付某亭又趁付文月失去自由之机，在韩国发起针对付文月的一系列诉讼，争夺韩国某矿业公司巨额经济利益。”
█焦点：办案人员涉嫌拼凑罪名，故意拔高为恶势力
付婉说，镇平县公安局向检察院提交的指控材料中，一个关于付文月涉嫌敲诈勒索罪的指控，可以证明该局有明显的罔顾事实、拼凑案件的嫌疑。
该局指控称，2011年6月9日，付某亭的外甥甘晓波以2600万的价格购买付文月2柜玉石原料，并预付保证金400万。交易完成后，被付文月等人暴力威胁下，向付文月多支付200万元。以此认定，付文月涉嫌敲诈勒索甘晓波200万元的重罪。
但付婉说真实的情况是：甘晓波与付文月曾签订购货协议，以2600万元的价格订购付文月的两柜玉石原料。后来双方因货物交付及价格问题发生纠纷并报警，南阳市龙升派出所出警后，认定为经济纠纷，同意双方调解处理。后在付某亭等人的调解下，付文月将货物给了甘晓波，并向龙升派出所撤了案。甘晓波后来一直没有足额支付2600万元的货款，付文月也根本没有敲诈其200万元的事情，双方完全是一次买卖合同民事纠纷，根本构不成犯罪。十几年来，所谓的受害人甘晓波也没有就此报过案。
“上述事实，只要调取甘晓波的货款支付记录和龙升派出所的办案档案，都不难查清。”付婉说，“但是，镇平县公安局办案人员却故意对此前公安机关已查明的事实进行黑白颠倒，仅凭甘晓波等人的诬告陷害，就对付文月指控敲诈勒索200万元的重罪。对此完全错误的指控，检察院审查后将其删除。除此之外，镇平县公安局还有多起类似的错误的犯罪指控，也被检察院审查后从犯罪指控中删除。你说，公安局办案人员这样指控付文月等人，是他们不懂法？还是故意滥用职权、制造冤假错案？”
此外，据付文月的代理律师称，起诉书中还存在将一起涉嫌违法犯罪的事实故意拆分称多个事实的情况。而正因为这样的操作，才强行将付文月等人拔高定性为恶势力团伙。
█回应：镇平县人民法院院长透露该案比较特殊，近期会开庭前会议
据了解，包括公安部、最高检、最高法等多部门均有明确规定，严禁以刑事手段干预经济纠纷，帮助当事人谋取非法利益。在今年全国两会最高检的报告中，再次明确提出要坚决纠正以刑事手段插手民事、经济纠纷。
付婉说，她父亲付文月等人的案件，镇平县公安局明显涉嫌以刑事手段干预经济纠纷，帮助不法商人谋取巨额非法利益。恳请最高检、最高法有关领导能够关注监督，组成调查组到镇平查明事实真相，让蒙冤者得到清白，让真正违法犯罪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付婉说：“我父亲父亲不是罪犯，而是长期得到村民和政府认可的好人。他在青海经商多年后，2010年回到家乡镇平县创业发展，支持家乡建设。他长期守法经营，给国家纳税近一亿元，为经济发展做出贡献。他长期为村里修路、建文化广场等公益事业捐款，合计有三百多万元，得到村民们的一致好评，2021年被县政府评为捐资助学先进个人。”
村委会出具的付文月的人品证明
镇平县一位长期从事玉石生意的商人王总对记者说，付文月这个案件在镇平县玉石行业中影响很大，圈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在镇平玉石圈子里，大家合伙做生意的情况非常普遍，靠的都是诚信。但是在这个案件中，严重违反诚信、并且涉嫌侵占巨额合伙资产的资金管理人啥事没有，16个合伙人反而被当成恶势力团伙抓捕起诉，让人非常震惊。
“大家之前都是那样合伙做生意的，这个案件的情况却让大家都感到害怕，开始担心，很多人因此就不敢再参与这样的合伙生意了。”商人王总说，“这样的法治环境也让大家很担心。镇平县现在正在下大力气规范提升玉产业行业，培育打造千亿元行业规模。如果这个案件不能得到公正的处理，将严重影响这个目标的实现。”
3月31日上午，记者就此案分别电话联系镇平县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截至记者发稿，镇平县公安局和检察院的电话均未能打通。
镇平县人民法院院长杨永安告诉记者，目前该案已起诉到法院，但具体情况他还不太清楚。他说，目前双方都不停在投诉举报，“严格来说这都是影响我们正常审理的。”杨院长透露，法院近期会就这起案件开一个庭前会议，“因为这种案件比较特殊，会有一个规定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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